官教师 我在中学的时候,遇上一位语文老师,给了我最为深刻的印象。是他使我对组合文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我也因此受用不尽。无论过去了多少年,他的嘉言懿行都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展现。 上课铃响了,这是下学期的第一节语文课,同学们安静地等待老师。教室门口闪过一个清瘦且高的身影,倏尔折回,往教室门口一探,问:六班?同学们答:是的。老师回:嗯,这就没错。老师的特异举止,让我心生诧异,我上下打量:只见他年约五十开外,左朵夹着一支粉笔,慢条斯里的袖着双手。一身不算合体的中山服,到也干净利落。黑瘦的脸上写满了苍桑,目光却迥而灵动。 让我更诧异的是,这位老师除了耳朵上的一支粉笔,两手竟空空如也,没带任何教学资料。又见他直接在黑版上写了一个大大的“官”字。字体酋劲有力,是柳公权的楷体。转过身来说:“我姓官,当官的官,就是现在的干部啦,但我还是姓官,不姓干部,虽姓官,但这一辈子却与官无缘。我是教语文的。”同学们都笑了。 “好了,同学们。这第一堂课,该有的礼节还得有。以后就免了。哪位是班长?叫起立吧!” 官老师的幽默诙谐,让原本严肃的课堂顿时活跃起来。 官老师上课从来只带一支粉笔,讲课时粉笔在他的手指间飞舞。他从不循规蹈矩在讲台与黑板之间,他总是游走在同学们的课桌之中,又或是站在教室的某一个点,讲得激情飞扬。他手中的粉笔很少是用在黑板上的,更多的时候,他会掐下一小截扔出去,砸在某位开小差的学生的脑门上,准极。 据说官老师是全校教师里唯一可以不必写课件的。 官老师祖籍北方,出身书香门第,可谓家学渊源。他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,主修文学。后受右派父亲的连累,下到江西劳动改造,娶赣女为妻,算是扎根于红土地。落实政策时,已经习惯了赣地生活的他,舍不得妻女,便留了下来。官老师选择了以教书为业。 官老师的博闻强记,堪称一绝。课本上的每个页码和页码上的内容记得非常清楚。对于官老师来说,也许是基本功,因为他上课只带一支粉笔。课本里的课文,无论长短,倒背如流。我最爱听他朗读文言文,一口标准的国语,断句时的抑扬顿挫特别有味道,我们理解起来容易;一首古诗词,先听他朗读几遍,再经他讲解,便能记住,无需课后再背。 官老师讲课文,旁征博引,文章的历史背景讲得非常之透。语言能力极强,时而高声呐喊,时而浅声吟唱,一付忘我的情态。同学们正襟端坐,用心聆听。我至今还记得官老师讲解一篇著名的杂文时的情景,直到下节课的铃声响起,官老师还在那兀自不停。 除了每周固定要完成三篇作文外,官老师几乎没有家庭作业,甚至没有课堂作业。生字生词和阅读都在课堂上解决了。官老师批改作文很是仔细,短短800字的作文,批改的字数常常超出作文本身。一次官老师选了我的作文作为讲解范本,我以为老师的评语不会太多了,心里很是得意。结果发下来一看,大失所望,仍是批得体无完肤。 有条评语写道:文章贵在真实,把自己真实的情感写出来,文字就生动。文章贵在言之有物,要让读你文字的人知道你在说些什么? 官老师只教了我半个学期,却让我从此爱上了文学,有了文学梦。我羡慕他一肚子的学问,终生以他为偶像。很可惜,我再没机会聆听他的教诲,深以为憾! 2016-5-15修改旧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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